3.
在繼續詳述情況前,先辨明一件事情。
不知道大家以為我是男是女,但我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性。
……不,把自己的女兒身說成是「貨」什麼的,感覺很惡心。
不過,我是女的一點,確實是事實。
因為在貧民窟裡以女的身份生活,不但麻煩,還會隨時會被人擄走然後賣到妓院。
所以平時我都會剪短頭髮,以一身髒兮兮的衣著打扮出來打滾。
可是我真的是女的!是真的!
就算已經十四歲的我身高只有一個十歲小童的高度,長著一雙凶神惡煞的目光,而且胸前還像個平原一般平坦……這樣的我都是一個女性啊!
……嗚……我為什麼要對自己使用精神攻擊……
總之我就是個女性,雖然行為口吻也不相似,但這只是以男人身份在貧民窟打滾的結果。
那麼為什麼我要在這裡特意說出這番說話呢?
這是因為那個阿二。
那傢伙突然說愛我什麼的……明明平時一直把我當成兄弟對待……
以他那個鳥子腦袋,恐怕是沒有發現我是女性一事。
那他為什麼會說出這種甜得要死的說話?
……果然那傢伙從骨子裡都是風流漢嗎?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?
不,哪有什麼風流漢,明明一直都頂著那個傻樣子。
唉!真是浪費了我的感情,結果他還是個傻子。
「總有一種被當笨蛋的感覺。」
「是錯覺。」
很危險,差點就被他發現了。
果然這個笨蛋什麼都不會,就是直覺有點準。
不過,他的直覺怎樣準也好,傻子就是傻子。傻子這個病到死也不會好的,所以以後他還是那個笨蛋二……噗!
「啊!那種感覺又來了。」
「都說了是錯覺!」
不想了!不想了!再這麼下就循環不會停止的。
話說我怎麼會在這裡想這些傻事?
明明還未脫離險境,卻在想這些有的沒的,這樣我不就像是個笨蛋了嗎?可惡!笨蛋二,一定是你的錯。
「啊,啊啊!果然!不是錯覺!我肯定不是我的錯覺!」
「……切!」
「切?你剛才說『切』了?因為你在腦內想著一些失禮的事情吧!?」
「怎麼呆站這樣不動,還不快快走?像你這樣我們到底要到幾時才可以出去!?」
「你!……明明被我背著,還一面扯……」
「你說什麼?」
「……沒,沒什麼!」
哼!笨蛋二果然是笨蛋二,腦袋不好使,卻硬是要反駁。
真是傻,傻得要命。可是這樣的他,我並不討厭,而、而且還有點……喜歡……
啊!……啊啊啊啊啊啊!
我在說什麼啊!?
腦袋出了什麼毛病!?竟然會說出喜歡阿二這種說話……我怎麼又說一次了!
可惡!可惡!可惡!
一定笨蛋二!對!一定那個笨蛋二剛才那些有的沒的,我才這樣!
「……啊!幹嘛打我?……喂!住手!」
「囉嗦!笨蛋二!我打你,你在擋個什麼勁!?」
「不,這當然會擋!……喂!住、住手!啊!血啊!我的頭被你打出血了!」
「囉嗦!囉嗦!囉嗦!」
咳唔!剛才失禮了。
我們繼續礦坑的逃脫計劃吧!
在這之前,我要強調一件事。我是女的!我真的是女的!我真的真的是女的!因為很重要,所以要說三次。
很好,結束。
回到我被阿二發現,那個時候吧!
兩人緊緊擁抱好一段時間後,阿二就小心翼翼地把我抱過洞穴。
看見我那沒有了大腿以下部份的右腳,阿二沒有問什麼。
「快點上來吧!」
只是蹲在我身前,表示要背我。
我默默地把手搭在阿二的肩上,然後阿二溫柔地抱著我的大腿,把我背起。
確實的出生日子是不知道,但根據之前養育我們的人所說,阿二應該比我年少整整一年。也就是今年十三歲。
不過是一年的差別,他就足足高出我一個頭,而且這個背……比想像中來得寬大。
這就是男女之間的分別嗎?還是說只是阿二是這樣?
還好作為「兄弟」的我,不可能是他的對象。不然,我也可能很危險。
這傢伙就是這樣,明明平時完全不可靠,但一到緊急時期就變了個人一樣。
待在這個背上,感覺很舒服。
不用一邊顧慮力氣一點點流失的身體,一邊強忍發出劇痛的右腳,免強拖行自己的斷肢。身體的感覺頓時變得輕鬆。
不知是不是內心放鬆了,明明喉嚨的乾涸和右腳的痛楚都沒有消失,睡意卻漸漸湧現。
嗯,只要有阿二在,就算現在睡著也沒有問題吧?
所以睡吧!好好睡一覺吧!雖然睡醒斷肢不會回來,我還是阿二的包袱,但頭腦變得清晰,總會對逃脫有幫助吧?
「問一個問題可以嗎?」
就在我的意識要沈下去時,阿二向我發問。
「問題?」
「嗯,問題。」
「是什麼問題?」
是問之後的事情吧?果然就算是這個堅強的阿二,對現在這樣,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光明的處境就到不安吧。
「那我要問題囉!」
「嗯,請問。」
「你的右腳是怎麼斷的?」
喔、喔……想不到會是這個問題。
這個是那個?因為我變成了包袱,覺得很不爽,所以向我問的?
結果這傢伙就是不知道什麼叫溫柔。
「是壓斷的。」
「騙人的吧?拜託了,在這種時候就別說謊了。」
「是真的。」
「這是騙人的吧?如果是壓斷的話,傷口不會是這個形狀,而且會在因為劇痛昏迷時,失血過多而死吧?」
「……」
這小子到底是直覺,還是觀察力好?
……不對!我才是,不過是問題的右腳怎樣斷而已,我幹嘛要說謊呢?
「是我自己截斷的。」
「……」
不說話了。
果然是對我造成自己的包袱一事,感到憤怒嗎?
也罷,我倆只是現在被迫待在一起,如果脫難之後他想離開,那就離開好了。
只是斷了腳的我,這下真的只能把自己賣到妓院了。不過,這也只是貧民窟的日常之一。
「很痛嗎?」
「……啥?」
「你截斷右腳的時候,很痛嗎?」
……唔,唔?怎麼了這麼突然……
他不是生氣的嗎?怎麼又開始關心我了?
不,這一定是個陷阱,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陷阱,但一直是個陷阱。
如果我說不痛的話,一定會踏入他設的陷阱,這個結果一定要避免!
「很痛喔!」
「……是嗎?很痛嗎?」
如何?我沒有踏入你的陷阱是不是很不爽?
就讓我看看,你還有什麼把戲耍出。
「放心吧!我不會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。」
「……唔?嗯,我明白了……」
等等,這是什麼展開?
你不是應該會罵我的嗎?怎麼會說出這種溫柔的說話?
這樣不就好像……啊。
環在阿二頸子的手被什麼東西染濕了。
當我伸頭確定什麼事情時,我看見那個了。
阿二正在無聲哭泣。
等,給我等下!
他怎麼哭了?難不成,剛才的發問真的是在擔心我?
不顧我內心的慌張,阿二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滴到我的手上。
「阿二?」
「不,無事。」
不會無事吧?都已經哭成這個樣子了,怎麼可能會無事?
真是的,只是為了一個「兄弟」的斷腳,用不著哭成這樣吧?
這麼看來,不就好像我是你的……那個一樣嗎?
「無事的,我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的!」
又來了。
明明只把當是「兄弟」,甚至知不知道我是女性都不知道,怎麼可以這種搭訕的說話?
這下不是令我怦然心動嗎?
……真是的!
「話說。」
「……怎麼了?明明剛才還不可理喻的不停打我,現在卻這麼平靜地搭話,你這個人真是……」
「囉、囉嗦!剛才只是不小心感情爆發而已。」
「那也用不著打我吧?」
「囉嗦!……還是說你想被我再打一次?」
「嘩!明白了明白了!你想說什麼?快點告訴我!」
「唔?你口氣這麼扯,沒有問題嗎?」
「求你告訴我,到底什麼事情?」
「這樣就差不多。」
從我被阿二背起,而且過了大概過了一個小時,期間發生的事情……你們大概都清楚了吧?
自從走出崩塌點後,道路依然有零星翠晶石散落,被照亮的道路有不少個分歧路口。
當我們遇上第一次分歧路口時,本想張口跟阿二相談的我,被阿二毫不猶豫的腳步打住了。
這傢伙難道知道出口在哪?
不,如果是這樣,他應該會跟我說。
應該是在我被困的時候,阿二一直沒有休息,一直探詢礦坑。
反正我不知道路,還是由阿二帶路好了。
……可是,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。
「阿二。」
「在!」
「問你一個問題。」
「是!怎麼了?」
「嗚……別這麼恭恭敬敬,感覺很惡心。」
「嗚啊!……是,我知道了。」
真是的,平時對我就那麼不知大小,現在就這樣恭恭敬敬,到底是怎樣了?
不過……算了。
「你那些翠晶石在哪?」
「什麼?」
「我問你,本來帶著的翠晶石在哪裡?」
「不,等等!我會說的,別打我。」
……?我又沒有要打他,怎麼一面慌張的?
……難不成……他真的弄掉了所有的翠晶石?
「喂,阿二。」
「怎、怎麼了?」
「我不會生氣的,快跟我說吧。」
「不,你現在就是一面……啊、啊!說了,說了!我沒有把他們弄掉。」
我被你背了一整個小時,都沒有看見你拿著翠晶石,這樣也敢騙我說沒弄掉?
「快點說真話,現在還可以放過你。」
「不,我是說真的!我真的沒有弄掉。」
「那你手上的翠晶石呢?」
「有關這個呢。」
背著我的阿二放慢腳步,頭慢慢地轉向我。
等!很近,面太近了!你這傢伙是故意的吧!把面靠這麼近,想做什麼!?
「其實我不是故意瞞住你,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。……你看,已經到了。」
又是驚喜?今日的驚喜已經夠多了!
又是被你帶入危險礦坑,又是鐵鎬頭什麼的,又是不得不斷腳求生。
我不會再相信你所謂的驚喜了!反正又是一些破玩……意……什!
「這、這裡!?」
「嗯,很美麗吧?」
依照阿二的視線,把垂頭瞪著阿二的雙眼,抬頭張望。
眼前是一個樓底比之前充滿翠晶石的礦還要高,長、寬面積要大,還有頂上的翠晶石要多且光亮不少的空洞。
如果說之前那個礦頂是展現星空一部份的話,那眼前的景象就是把一整個星空展現在眼前。而且在這個沒有半點陽光照射進來的大空洞裡,內裡的景色就好像不會結束一樣,如同永遠不會迎來日出的永夜之地。
「……美麗。」
美麗,太美麗了!
就算是這個看見礦頂的翠晶石星河時,第一時間想到錢的我,也不禁為眼前美麗的景象所迷倒。
「嗯,的確很美麗,但你也別只顧往上看,也垂頭看看如何?」
「垂頭?比起這個美麗的天頂,還有什麼還要美麗嗎?」當我抱這副心情垂頭一看,我當場驚呆了。
地上有一個湖,一個很大的地底湖。
湖裡同樣埋藏相當數量的翠晶石。
不知是光線的折射,還是湖水的顏色的影響,清晰見底的湖水,反射出美麗的藍光,與天頂上的綠光成一大對比。
一條一條小小魚兒,在藍色的湖水裡華麗的暢泳,令洞穴充滿生氣。
啊……實在是太美麗了。美麗得令人不想離開。
看見這個景象,我不禁想像,如果,只是如果。
如果我和阿二永遠也無法從這裡出去的話,我們就這樣待著,以湖水解渴,小魚果腹。
兩個人就這樣一直一直待著,時而觀看洞穴美景,時而互相調戲。
過著這種有如神仙眷侶的生活,不是比回到那個名為貧民窟的廢墟生活,來得更好嗎?
只是想一想,就令人失去逃脫的念頭。
「……阿二。」
「什麼?」
如果我們就這樣,在這裡住下去,你覺得好嗎?
我很想向阿二說出這句說話,但當我想到如果我說出這句說話,就是把阿二永遠困在我身邊,把他原來應有的人生完全破壞意思相同時,我沈默了。
說到底,我到底是阿二的誰?不就是他的一個兄弟而已?
阿二是一個很利害的人,就算現在身處貧民窟,他早晚也會像只飛龍一樣,龍翔千里。
如果我在這裡困著他的話,不但是把他一直以來的努力白費,還是否定他的一切。
這種事情……是不應該的。
「不,沒什麼。」
「是嗎?」
所以我沒有說兇出口,也無法說出口。
就算對於我而言,身邊只剩下阿二一個人,怎樣想跟他一直待下去也好。
我也說不出這番說話。
因為對我來說,比起他待在我身邊,我更想他能夠達成一些成就,把握好自己的人生。
這不是我對阿二這個「兄弟」的想法,而是我……阿一對阿二,愛的一種表達方式。
就算因為這樣,他會離開我,討厭我,甚至殺死我也好,為此我也心甘情願。
我就是一種這樣的人了。
想著想著身份突破變得很累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到達一個安全地方,內心放鬆起來,感覺身體感覺很重。
「……阿一?」
由礦坑崩塌開始至到現在的疲勞感,一次過湧現。
這麼下去……我很快就要倒下吧?
「喂!阿一?」
……啊?是阿二嗎?很多謝你來救我。
「在這種時候就別開玩笑了,對我的心臟不好啊!」
我有很多說話想逐一跟你說,但是……真的是太累了。
「阿一?騙人的吧?你應該不是這麼軟弱的角色才對!」
……嗯,很想跟你說,只是我的意識快要……
晚安,阿二。讓我好好睡一覺吧!
「阿一?可惡!阿一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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